近日，意大利最古老的咖啡館——花神咖啡館即將歇業(yè)。它曾是“世界上最美的十大咖啡館”之一，開業(yè)至今，無數(shù)文化名流慕名而來，在暢所欲言間孕育了諸多傳世之作。莫奈、安迪·沃霍爾、卓別林、海明威都是這里的座上客。

威尼斯圣馬可廣場上的花神咖啡館（Caffè Florian）創(chuàng)辦于1720年，是意大利、乃至歐洲歷史最悠久的咖啡館，向來是威尼斯的旅游地標。2020年的12月29日是它的300歲生日，本來有一場盛大的慶?；顒拥戎５斖?，圣馬可廣場門庭冷落，咖啡館在嚴格的封城令下保持關閉，慶祝被取消，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如今，咖啡店所需要的并非慶祝，而是祈禱這不是它的最后一個生日。

《泰晤士報》說，在這里花上15歐，你買到的不僅是一杯卡布奇諾，同時，可以聆聽一場現(xiàn)場古典樂演奏，再看一看圣馬可廣場的人來人往，感受300年以來意大利的沉浮歲月?？墒且娮C了無數(shù)歷史的這家咖啡館仍然沒有逃掉疫情的侵襲。近日，店內(nèi)負責人馬可·保利尼宣布，花神咖啡館即將關閉。

我們在盡力維持，但這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能做的全部了?！?2月，花神咖啡館所屬的餐飲公司Sacra向政府和公眾發(fā)出了求助信?！拔覀儽M了一切努力，但政府在哪里？”據(jù)馬可·保利尼給出的數(shù)據(jù)，往年花神咖啡館的營業(yè)額是850萬美元，而整個2020年，他們的營業(yè)額僅在200萬美元左右，而意大利政府只給了16萬歐元的補助。

此外，花神咖啡館每年還需要向威尼斯政府繳納場地租金。保利尼對此感到非常不滿，他說，疫情以來，威尼斯的私人業(yè)主都對租戶減半收取租金，再加上稅收抵免，租戶只需支付原租金的25%，但政府卻要花神咖啡館像往年一樣全額支付租金，即每年21萬歐元?！拔也欢?，他們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嗎？”

2019年， 由于威尼斯洪災，花神咖啡館已經(jīng)遭遇了一些損失，比如因為地板泡在水里，咖啡館損失了20萬歐元，事后，政府僅承擔了2萬歐。而洪災帶來的游客減少，也使得咖啡館的收入不如往年。但從2020年2月威尼斯取消狂歡節(jié)開始，花神咖啡館所期待的恢復期并沒有到來。

照這樣下去，倒閉只是時間問題。店鋪將自營官網(wǎng)上的商品打折出售：茶葉、酒水、橄欖油、果醬……除了食品，官網(wǎng)還上架了帆布包、香薰等文創(chuàng)用品。甚至搬出了往屆威尼斯雙年展上的限量設計產(chǎn)品。看得出來，花神咖啡館在盡全力自救，與此同時，也想通過網(wǎng)店讓大家重溫店鋪的往日光輝。

目前，花神咖啡館還雇有70名員工，以及100名兼職員工?？Х瑞^依然在給他們照常發(fā)放工資，而保利尼也希望能保住他們的工作。“如果花神咖啡館關閉，我們失去的不僅是一家咖啡館，”他說，“也將是歐洲文明史上的重要一頁?！?/p>

波普藝術倡導者安迪·沃霍爾在花神咖啡館

保利尼并沒有夸張。2020年12月3日，花神咖啡館剛剛登上了由意大利郵局發(fā)行的Eccellenze del sistema produttivo ed economico（卓越的生產(chǎn)和經(jīng)濟體系）系列郵票，因為它不僅僅是意大利最古老的咖啡館，也是威尼斯的文化象征之一。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它是意大利唯一一家允許女性顧客進入的咖啡館。也因此，吸引了像歌德、卡薩諾瓦這樣的文化名人前去。后來，更多名人成了它的座上賓，從拜倫、狄更斯、尼采、瓦格納，到卓別林和安迪·沃霍爾。

甚至，威尼斯雙年展的雛形就誕生在它的四間大廳之中。1895年，在市長的提議和主持下，花神咖啡館舉辦了第一屆威尼斯雙年展，這也標志意大利率先邁入了現(xiàn)代藝術的大門。每屆威尼斯雙年展，都會邀請一位藝術家，或設計師來到花神咖啡館，圍繞一個主題進行布置與策展。他們結合城市的特點，對花神咖啡館的布局做出創(chuàng)意改造，從而誕生了許多獨具特色的藝術作品。2015年，中國藝術家邱志杰的作品《那么，我們不再四處游蕩》讓咖啡廳搖身一變，成了極簡主義展館。大面鏡像上，映刻著來往名人的金句。

在法國大革命期間，威尼斯深受革命思想影響，而花神咖啡館也成了雅各賓派的聚會之處。19世紀，它又在席卷意大利全國的統(tǒng)一運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當時的威尼斯處在奧地利統(tǒng)治之下，許多威尼斯的愛國者也常在花神咖啡館聚會，后來，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參與了威尼斯的獨立斗爭。可以說，花神咖啡館不僅僅是名人沙龍，它也是威尼斯甚至意大利的歷史變遷的重要見證者。

不談它的輝煌歷史，很多游客到此，都是被它富麗堂皇的內(nèi)部裝飾所吸引。目前咖啡館保留著其19世紀時重新裝修時的風貌，留下了當時威尼斯最好的畫家，比如安東尼奧·帕斯庫蒂、朱利奧·卡利尼等人的作品。1920年12月，咖啡館為了慶祝開業(yè)200周年，還揭幕了一間用當時流行的新藝術風格裝飾的全新大廳。

多年來，花神咖啡館一直因其過于昂貴而廣受詬病，光是一杯熱巧克力就要價11.5歐，確實讓人咋舌。2019年夏天，BBC制作播出了一檔由英國名廚弗雷德·西里?？怂梗‵red Sirieix）主持的美食紀錄片《不可思議之處的美食》（Remarkable Places to Eat），第一集便去了花神咖啡館，解釋了它定價昂貴的原因之一：花神咖啡館內(nèi)沒有廚房，卻提供厚達56頁菜單的食物和飲料。這些都在咖啡館外的廚房完成，需要專人舉著沉重的箱子，步行10分鐘運送。

侍者們高舉托盤，在食客面前扭轉后，輕輕放下的這一連串動作，看似簡單，其實蘊含了花神咖啡館最經(jīng)典，也是最嚴格的服務規(guī)則。侍者的主要工作是把所有的餐品裝入銀質托盤，擺盤順序必須與每桌食客的座位席對應。這意味著一天下來，一位侍者要記住上千桌顧客的座位順序，和他們點單的餐品。而這個過程中最困難的，是在運送過程中保證每件餐品的位置不能移動。保持單手或雙手托舉到達餐桌，在食客面前轉動托盤，直到對應的位置后才放下。盛滿食物后最重的托盤，將近15千克。

電視鏡頭下，圣馬可廣場陽光燦爛，游人如織。面向廣場的咖啡館露臺上沒有一張空著的桌子，觥籌交錯間，一支由大提琴、鋼琴和手風琴組成的小型室內(nèi)管弦樂團在不知疲倦地演出。這是疫情前，花神咖啡館最為風光無限的模樣，誰能預料到僅僅半年之后的巨變。

花神咖啡館關閉后，人們再也無法吃到招牌的提拉米蘇凍和香草冰激凌，再也聽不見現(xiàn)場古典樂演奏會。當想念起飄著淡淡薄荷香的卡薩諾瓦巧克力時，我們也只能和那位離開威尼斯的冒險家一樣，任憑腦海里的回憶，遐想這片土地上曾經(jīng)歷的整整300年時光。

（編輯：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