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最后一個星期,是路亮來皮村兩年多里最忙碌的一個星期。
原本以為籌辦勞動節(jié)打工晚會是這個月最累人的活,但皮村文學小組成員范雨素的突然走紅,讓整個皮村工友之家進入了接待媒體的“備戰(zhàn)狀態(tài)”。從4月26號開始,每天有數十家媒體來到工友之家,大部分接待任務都落在了路亮和小付身上。
因為近年來舉辦打工春晚,并邀請央視主持人崔永元主持,皮村并不是第一次被媒體關注。但皮村工友之家的負責人王德志說,有這么多媒體到訪,還真是皮村工友之家十幾年來的頭一回。
“皮村街景”。
“范大姐打動人是因為她真實的情感,在皮村我們都有真實的情感,只是范大姐把她表達出來了,我們表達不出來。”路亮這樣分析范雨素的走紅原因。作為工友之家的工作人員,他希望媒體能夠更多地關注像范雨素這樣的“新工人群體”。
什么是“新工人群體”?路亮也給不出準確的定義,“我們也有自己的文化訴求,也想要有自己的表達。”
2015年,路亮辭掉了國企煤礦的工作,來到北京開始“北漂”。那一年,他30歲,在煤礦工作了12年,“整個青春都是在礦底下過的”,有一個四歲的孩子。
來到北京之后,他住在工友之家提供的免費宿舍。沒有采光,冬天只能靠插電的暖氣片取暖。每個月兩千塊錢工資里,除去房租這些“硬支出”,他只留一百自用,其他的全部打給山東老家的妻子。
每年,只能回兩、三次家。去年4月底,妻子帶著孩子來北京看過他一次。臨別的時候,孩子在火車站追著他跑了一百多米,“眼淚嘩嘩的”。
那是路亮在北京最難熬的時候。從北京站坐兩個小時的地鐵、公交,回到皮村,他一個人彈吉他寫歌,“只有這樣才能排解”。
又是一個起風的夜晚
我望著窗戶發(fā)呆
想起了她和孩子
想起了遠方溫暖的港灣
——路亮《起風的夜》
即便如此,路亮還是覺得自己在皮村收獲良多。
他為皮村而來。2015年冬天,路亮來皮村看了一次打工春晚,回家后沒多久就辭職離開家鄉(xiāng)。在工人群體里,皮村像是一面文化旗幟,感召力預案達千里之外。
對于同樣是慕名而來的小海而言,皮村幾乎是他第一次得到認可的地方。15歲初中畢業(yè)開始打工,小海在工廠的流水線上工作了十四個年頭。流水線以外,讀詩寫詩是他少有的文化生活。
他在流水線上隨手寫詩,讀給工友聽,工友只是禮貌性地聽聽,“聽多了覺得你是神經病”。
他先是讀海子的詩,把一本五塊錢買來的海子詩集翻破又貼滿膠布,然后又聽鮑勃迪倫,想學習寫歌詞寫歌,但練了幾年吉他還是彈不出完整的曲子。
他帶著原創(chuàng)的歌詞去報名《中國達人秀》、《中國好聲音》,希望憑此改變的自己的生活,但連初賽都沒有闖過。最后,他拖著一箱書還有幾十首從QQ空
間里謄下來的原創(chuàng)詩歌,來到皮村,成為了一名二手衣服商店的售貨員。
小海在服裝商店。
皮村的收入比不上工廠流水線,但這里讓小海找到了家的感覺。
每周,他和范雨素一樣,參加皮村文學小組的文學講座。講座由中國藝術研究院的教授張慧瑜授課,課上講歌德的詩歌,講非虛構寫作。
2016年,范雨素的第一篇作品《農民大哥》獲得了一千五百元稿費,在工友群體里引起了轟動。今年三月初,在《我是范雨素》發(fā)表之前,小海找來這兩篇作品細讀研習,也寫了一篇作品投稿,寫的是自己打工多年來的生活,但直到五月仍然沒有回音。
每周一次的文學課。
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范雨素,小海明白這一點。出門打工十幾年,沒有戀人也沒有多少朋友,他時常覺得孤獨,音樂和寫作是他少有的陪伴。
為何雨后的天空沒有了彩虹
為何城市的夜晚燈如白晝
又為何曾浩浩蕩蕩的河流里
如今卻盡是金光閃閃 或荒草叢生
那里長滿了淚如長城的中國工人
——小海 《中國工人》
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范雨素,但范雨素的出現(xiàn)或多或少改善了工友們的處境,為他們的生活注入信心。
在皮村的兩年里,路亮寫了十幾首歌。去年,工友之家特意為他買了北京的社保,這是他一年里最有成就感的事,也讓他覺得在北京開始有了家的感覺,覺得把妻兒接來北京不是那么遙不可及。
小海(左)和小亮(右)。
2018年夏天,工友之家在皮村的租約即將到期。路亮說,皮村工友之家可能將成為歷史,但工友之家仍然會繼續(xù)存在。平谷,或是順義,工友們仍然將一直發(fā)聲,并一直持續(xù)下去。
(看看新聞Knews記者:唐鐵瑜 林羨德 編輯:超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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