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整個芭蕾舞界，可以看到莎翁名著改編的《麥克白》、《哈姆雷特》、《馴悍記》，但是沒有一部莎翁劇作能像《羅密歐與朱麗葉》那樣受到編舞家的青睞，青春的浪漫激情與充滿戲劇性的大開大合讓《羅朱》成為最佳的舞臺表現(xiàn)題材?？梢哉f，幾乎世界上每一個重要的芭蕾舞團都創(chuàng)作過一個自家專屬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其中，馬林斯基劇院在1940年的首演版、克蘭科在1962年為斯圖加特芭蕾舞團編排的版本和1965年麥克米倫為英國皇家芭蕾舞團排演的版本，是傳演至今的經(jīng)典。

德國斯特加特芭蕾舞團《羅密歐與朱麗葉》

本周，有著“芭蕾航母”之稱的俄羅斯馬林斯基劇院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驚艷了整個上海，上海大劇院一票難求，加座全滿。相隔三天，也是在上海大劇院，有著500年歷史的德國斯圖加特芭蕾舞團帶來了編舞大師克蘭科1962年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赡苡捎谥榜R林斯基版《羅朱》已經(jīng)珠玉在前，分流了大部分目標受眾，斯圖加特版《羅朱》首演當(dāng)晚的上座率大約在八成左右。相比馬林斯基版富麗堂皇的舞臺背景和顏值超高的男女主角，克蘭科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更有一種親民的市井氣息。

【視頻】德國斯特加特芭蕾舞團《羅密歐與朱麗葉》

【視頻】俄羅斯馬林斯基劇院芭蕾舞團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有評論認為，他的編排，被認為在最大程度地降低了古典芭蕾的難度技巧，在看似簡單的舞步里融入敘事和情感的信息量。同樣是朱麗葉的出場，馬林斯基版讓身著粉色輕紗裙的女演員丟出一個抱枕，然后用一串高難度的足尖動作出場，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在斯圖加特的版本里，朱麗葉像炮彈一樣蹦出場，穿著明黃裙衫的姑娘興高采烈地向奶娘展示她的胸發(fā)育了，這股活潑、鬧騰、含羞的鄰家女孩模樣，在1960年代的古典芭蕾舞臺上，顯得尤其清新脫俗。

克蘭科將自己對戲劇的理解帶入了《羅密歐與朱麗葉》中。劇中的室內(nèi)特征通過普羅科菲耶夫的室內(nèi)交響樂得到了暗示，優(yōu)美的曲調(diào)，保留了室內(nèi)私密性?？颂m科將戲劇與舞蹈融合在動作中，如行云流水般的延續(xù)。充沛的情感浸透了《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雙人舞，朱麗葉在羅密歐的一組連貫托舉下展現(xiàn)了自由輕盈的跳躍，觀眾甚至?xí)a(chǎn)生男女舞蹈演員將會放聲歌唱的錯覺。而在陽臺私會這場戲中，羅密歐在陽臺攀爬的動作更加具象，三個引體向上的動作令人忍俊不禁，很難想象一個芭蕾舞男演員可以有這樣真實而沖動的舞臺表現(xiàn)。

有著五百多年歷史的斯圖加特芭蕾舞團，其現(xiàn)代意義上的輝煌實際正是始于1961年約翰·克蘭科的到來。那一年，34歲的克蘭科成為舞團的藝術(shù)總監(jiān)，預(yù)示著斯圖加特扭轉(zhuǎn)乾坤的時刻。1962年12月的冬夜里，克蘭科編導(dǎo)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由瑪麗婭?海蒂首演，驚艷世界，一舉打破了古板高傲、論資排輩的舊有芭蕾權(quán)力體系，也重新定義了古典芭蕾的審美原則。

芭蕾編舞大師約翰·克蘭科 John Cranko

“戲劇”在克蘭科編舞中的體現(xiàn)，不僅是舞蹈如何承載情節(jié)，還有他對舞臺空間的創(chuàng)造性運用。但克蘭科仍然恪守著古典芭蕾的部分“原則”，比如，主演出場時有明確的亮相，單人舞和雙人舞結(jié)束后，會有一個優(yōu)美的定格，技巧的難度雖然降低，但身體曲線必須時刻保持優(yōu)美?？颂m科精通古典芭蕾，又充分吸收了各種新流派的特點，他的編導(dǎo)為戲劇芭蕾注入了新的生命，1962年12月首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在莎翁劇本的基礎(chǔ)上，采用了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作曲家之一的普羅科菲耶夫的作曲。

1940年，蘇聯(lián)基洛夫芭蕾舞團的拉夫羅夫斯基（LAVROVSKY）正是以普氏的音樂排練出了第一版的舞劇《羅密歐與朱麗葉》，開創(chuàng)了芭蕾戲劇化的新篇章。而這一版本的《羅朱》在芭蕾大師烏蘭諾娃的演繹下，成為俄羅斯的馬林斯基劇院“博物館”級的經(jīng)典巔峰之作，連演80年長盛不衰。古典芭蕾舞者被認為是世界上對質(zhì)量要求最高的舞者，而馬林斯基的芭蕾舞因此得以保留一貫的純潔和優(yōu)雅。此前在上海大劇院上演的馬林斯基劇院芭蕾舞團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正是1940年的這一版本。

俄羅斯馬林斯基劇院芭蕾舞團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劇照

兩個經(jīng)典版本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難免被拿來比較。德國斯圖加特芭蕾舞團的藝術(shù)總監(jiān)瑞德·安德森表示，他無法對兩個版本的《羅朱》進行比較，但是克蘭科版在敘事上的戲劇性和自然流暢是無可匹敵的。1969年，19歲的安德森進入斯圖加特，正是在時任藝術(shù)總監(jiān)的克蘭科的指導(dǎo)下一路成長。安德森表示，如今上演的《羅朱》在敘事結(jié)構(gòu)上嚴格忠于當(dāng)年的克蘭科版。但年輕演員的表演更富激情，芭蕾動作也更富有現(xiàn)代元素，五組演員輪流搭檔，又有各自微妙的差異與特色。

德國斯特加特芭蕾舞團《羅密歐與朱麗葉》劇照

“克蘭科鼓勵他的舞者自己編排作品，爭取在斯圖加特諾維爾協(xié)會支持年輕的編導(dǎo)。這些舞者在斯圖加特創(chuàng)作了第一部芭蕾舞劇，編導(dǎo)名單中幾乎全是本芭蕾舞團的成員?！卑驳律硎?，在克蘭科的支持下，“青年編舞工作坊”已有50年歷史，走出了一批國際級的編舞大師，包括一手將荷蘭舞蹈劇場推向當(dāng)代芭蕾之巔的依利·基利安，約翰·諾伊梅爾、威廉·福賽斯等。

德國斯特加特芭蕾舞團《羅密歐與朱麗葉》

如今克蘭科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已經(jīng)成為全球十多個一流舞蹈團的保留劇目。也許從今天的眼光來看，克蘭科的編舞未必是最出人意表的，可是在1960年代，他的《羅朱》卻是驚世駭俗的，它那強烈的戲劇性，高度的舞蹈性，大膽真實的表現(xiàn)力，充滿詩意與充沛情感的雙人舞無一不是對古典芭蕾的再造與創(chuàng)新。也正是在克蘭科的手下，高冷的古典芭蕾開始有了人性的溫暖與悲歡。

（編輯：陰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