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扳手忽高忽低,鋼琴的琴弦或緊繃或松弛,音調也隨之變化,細微的音律差別,也能被她捕捉到。蔡瓊卉,是一名鋼琴調律師,和同行唯一的不同之處是,她缺少一項“基礎工具”——眼睛。
第一次見到蔡瓊卉,她戴著漆黑的墨鏡。手上20斤重的工具袋,是蔡瓊卉出門的必備物品。把鋼琴的音律調準,是她最重要的工作。她手持扳手和音叉,安靜地聆聽每一個琴鍵發(fā)出的音調。
一小時后,她放下扳手,微笑地對著客戶輕輕地說了聲“調好了”。兩百多根弦,兩百多個弦軸,中高音對應三根琴弦,每根弦的張力有130公斤。蔡瓊卉需要先用止音帶止住其中兩根琴弦的音,再一根一根調音。雖然看不到,但是她卻擁有異于常人的聽覺。
二十年前的一場意外,讓蔡瓊卉的命運徹底改變,她眼中的畫面,也永遠定格在那一天。那一年,她7歲。如今,她的一只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另一只眼睛只能夠分辨黑白天。至今,她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我是2000年10月19號傍晚的時候眼睛受傷的,動完手術麻醉什么的,醒過來已經半夜了。那個時候睜開眼睛,我覺得看不見很正常,可能是燈沒有開。我還想著我現在在醫(yī)院,昨天的作業(yè)我可以不用寫了。但是到了第二天一睜眼還是黑的,第三天睜眼還是黑的,我就開始慌了?!?/p>
雙目失明,對一個小女孩來說是何其難過。從此,這個世界,只留給她最后一絲光明,漫無止境的黑暗和做不完的手術,代替了童年本該有的歡聲笑語?!爱敃r生活也比較單調,沒有手機,沒有電視機什么的,然后整個人就非常頹廢。”
失明之后的一年多的記憶,蔡瓊卉已經不大記得,她只記得自己當時很容易生氣,每天的生活又很單調無聊,所以她選擇性地遺忘了。
二十年過去,姐姐長大出嫁,父母變老。但是在蔡瓊卉的腦海里,他們卻都還是原來的模樣。教室的黑板,考勤表,富春江旁的柳樹,還有江中悠悠劃過的小船,全都印在她的腦海里。
蔡瓊卉父親拿出一張她小時候的照片,感嘆人生的無常。“這是當時在北京天安門廣場,我記得那時候是六一兒童節(jié),在天安門前看升旗儀式,我的心那個疼啊,要是蔡瓊卉眼睛不壞掉的話,那多好啊,對吧?!?/p>
失明之后,蔡瓊卉轉入了盲校,她的大多數同學都選擇了推拿班,高三便實習走上社會。蔡瓊卉卻不甘心,她不愿將自己以后的人生都困在推拿室里。
她決定,如果音樂就業(yè)形勢不好,就再回過頭來學推拿。2013年,她以全國第二名的成績考入北京聯合大學特殊教育學院,學習鋼琴調律。學習音樂,終于讓她灰暗的人生,漸漸有了起色。
88個琴鍵,200多根琴弦,將近一萬個零部件,既要會調音,又要會維修。每一個步驟對蔡瓊卉來說都是一個挑戰(zhàn),她需要靠觸覺去感受每一個零件所在的位置。給鋼琴調音,更像是一個人與鋼琴對話的過程。不管是好的不好的情緒,她都能通過彈琴來宣泄。蔡瓊卉漸漸走出了失明的陰霾,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一個視力有障礙的人想要獲得客戶的信任,卻是難上加難。邁出第一步,對蔡瓊卉來說猶如登天。最開始做的時候,客戶都覺得她看不到,擔心她不能掌握如此復雜的機械結構,擔心她在拆裝過程中會磕磕碰碰弄壞他們的鋼琴。
被無數次拒絕之后,在音樂老師的介紹下,蔡瓊卉終于有機會給客戶調琴。那架三角鋼琴,她花了三個小時,調了兩遍,才終于讓自己滿意。標準的音色,雖然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但是也沒有換回應有的報酬。
蔡瓊卉說,那一段時間都是免費給大家調,讓他們相信自己有調琴的能力和技術。一年多的時間,免費調試了40多架鋼琴,蔡瓊卉才總算有了第一個賺錢的單子。
調音師一般一次收費500元,作為視障者,蔡瓊卉每次卻只能收到300元。每次出門工作路上花費的時間,少則3小時,多則6、7小時。視力問題嚴重限制了蔡瓊卉的獨立和工作半徑。不定期的客戶,加上無法獨立外出,一段時間后,蔡瓊卉又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
2018年7月,一只名叫“阿拉丁”的拉布拉多導盲犬住進了蔡瓊卉的家里,才終于解決了蔡瓊卉獨自外出的難題。家庭的支持,加上新成員阿拉丁的幫助,2018年,蔡瓊卉一共接手調試了超過300架鋼琴,口碑也在杭州地區(qū)漸漸傳開。
全國注冊在列的調律師有一萬人左右,盲人調音師則寥寥無幾,蔡瓊卉在用自己的方式,為自己的命運奮斗。
獨處的時候,蔡瓊卉喜歡坐在練習室里,這里擺著一架老鋼琴,那是父親十年前買給她的。這是她接觸的第一臺鋼琴,也是她后來練習調音、彈奏,耗費心血最多的地方。她感謝鋼琴,幫助自己改變了命運!
(看看新聞Knews記者:耿博陽 攝像:李維瀟 實習編輯:霍慧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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