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楊還小,不能沒有爸爸?!奔埳厦苊苈槁榈淖志洌磉_著一個14歲女孩對父親深深的眷戀。1個月,極速增肥12斤,最愛美的年紀卻把自己吃成“胖女孩”,成為她守護父親最迫切的方式。
晚上10點,武漢協(xié)和醫(yī)院的病房外,家屬們已經(jīng)在樓道里打起了地鋪
3月的武漢下著雨,總也不愿意停。晚上10點,武漢協(xié)和醫(yī)院血液科門外,過夜的病患家屬已經(jīng)打起了地鋪,病房里的燈一盞盞熄滅,唯有一盞卻始終亮著。燈光下,14歲女孩陳羽楊,正在給父親寫一封信。
陳羽楊要在手術(shù)前給父親寫一封信
“明天就要做手術(shù)了,有一點點緊張,就一點點??粗约簭?8斤長到100斤,變成一個胖女孩,我卻覺得特別開心。一共有三個心愿,第一個想讓爸爸快點好起來,第二個想讓爸爸快點好起來,第三個想讓爸爸快點好起來。”陳羽楊有三個一樣的心愿,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心愿。
安靜的病房里,只聽得見筆觸和眼淚滴落的聲音,那些平日里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通過文字似乎變得容易一些。此刻,陳羽楊把對父親的眷戀,鼓勵和愛都裝進了信里。
楊楊還小,不能沒有爸爸
半年前,父親陳建國突如其來的白血病,打破了這個家庭的平靜。
一家三口的合照
“我問我爸,得了什么病,我爸沒有說。問我媽,說你爸得的小病,讓我別擔心?!睆娜ツ?月開始,敏感的陳羽楊發(fā)現(xiàn)家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原本閑不住的父親,變得總喜歡一個人發(fā)呆嘆氣,而一向樂觀的母親,也經(jīng)常躲在廁所偷偷抹眼淚。他們遲遲不肯把真相告訴陳羽楊。最后在父母的床頭柜抽屜里,陳羽楊翻到了父親的病歷卡: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急性髓系白血?。?。白血病三個字,讓陳羽楊一下子覺得世界崩塌了。但害怕父母擔心,陳羽楊沒有告訴父母她已經(jīng)知道父親的病情,直到那天放學回來,她沒有見到父親。
父親陳建國確診為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急性髓系白血病)
“陳羽楊一進門,問爸爸去哪了,我說你爸爸住院了。她一下子就哭了,說我沒有爸爸了,怎么辦?就那樣?!蹦赣H楊紅艷清楚地記得女兒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卻從未真正了解到女兒究竟有多痛苦,直到之前媒體曝光,她看到記者采訪的照片與文字。
“我在報道里看到,楊楊寫作業(yè)下面的那個紙上,寫著:楊楊還小,不能沒有爸爸,我不能沒有家?!笨吹郊埳系臏I痕水漬,母親楊紅艷很心疼,她很難想象一直無憂無慮,像公主一樣長大的女兒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些話的。
“想到他每天上學放學來接我,就用他的小電瓶車。下雨的時候我讓他不要接,他也不肯。”父親住院后,她很少有機會能夠見到父親,便總是不自覺地在紙上寫下想要對父親說的話,而從前那些瑣碎的畫面便一次次在腦海中浮現(xiàn),陳羽楊說那時候她才感覺到,原來簡單的幸福如此珍貴。
“睡覺的時候,經(jīng)常都是感覺到對方在哭,但是就背對背,楊楊不讓我知道,我也不想讓楊楊知道。”
我自己的爸爸,我想自己救
然而命運似乎并不眷顧,一次次化療,卻依然沒有能夠阻止陳建國病情的惡化。
“我爸最嚴重的時候,走路都需要輪椅了,沒有力氣。頭發(fā)白了,全都白了,看著都心疼?!贬t(yī)生提出骨髓移植作為最后的希望。
“化驗的結(jié)果和我想的是一樣的,我的點數(shù)最高,最合適?!币苍S是父女間的心有靈犀,陳羽楊說在她得知父親能夠骨髓移植的那一刻起,她就有預感自己會是最合適的供者,果然結(jié)果和她期待的一樣,在三個被檢者中,陳羽楊的配型點數(shù)最高,達到配型標準?!拔业母赣H,我想自己救。”
“我爸爸有救了,我有爸爸了,就那個樣子?!睏罴t艷說父親生病后,那是陳羽楊第一次露出笑臉,之后她每天放學回家都要詢問母親什么時候能夠手術(shù)。但是就當女兒興致勃勃的時候,父親陳建國卻堅決不肯接受移植。他怕手術(shù)對女兒有傷害,也擔心家里的經(jīng)濟壓力,拖垮母女兩人。
“他知道是女兒捐,就說不要,很堅決。他說自己都六十幾歲了,女兒還小?!蹦赣H楊紅艷其實也有同樣的擔憂,但是醫(yī)生給出了明確的答復:只要各項指標達標,對供者沒有任何傷害。楊紅艷這才放心,她把醫(yī)生的答案告訴了丈夫,勸他說:“你不是說想看姑娘今年中考,之后再高考,上大學,結(jié)婚嗎?那你就勇敢面對?!?最終陳建國哭著點了頭。
35萬的移植費用,對于這個已經(jīng)背負了40萬外債的家庭來說無疑是沉重的,但母親楊紅艷沒有猶豫。她要拿全部的身家,賭那40%的成功幾率,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而陳羽楊也在努力著??紤]到對供者身體的最小傷害和造血干細胞的采集量,醫(yī)生給出了100斤的體重指標,她要在最短時間內(nèi)增肥12斤。
原來挑食的陳羽楊從來不碰肥肉和動物內(nèi)臟,每次吃飯只吃一點,楊紅艷用“貓食”來形容她的飯量。但自從知道只有增肥才能成為合格的供者,救爸爸的時候,陳羽楊開始頓頓吃肉,油膩的五花肉她夾上就往嘴里塞。母親楊紅艷從原本催著她吃飯,到勸她不要吃那么多:“我看她好幾次她都吃吐了,吃著吃著都惡心了,眼淚就這樣留下來?!?/p>
陳羽楊是希望體重能夠盡早達標,能夠盡快手術(shù)救爸爸。
“以前我是88斤,稍微胖一點的話就不開心。瘦的話臉小,穿衣服都好穿,像這條牛仔褲就是我瘦的時候買的,現(xiàn)在有點勒?!焙退械?4歲女孩一樣,曾經(jīng)的陳羽楊也特別愛漂亮,努力維持身材,穿衣服要有自己的style,和同學出去玩的時候也會偷偷抹上口紅,夢想成為和TFBOYS一樣的明星。直到父親生病,努力增肥,留住爸爸成了她最迫切的愿望。
“100.2斤,超過0.2斤了?,F(xiàn)在就特別好,到100斤了,特別開心?!币惶靸纱紊戏Q已經(jīng)成為陳羽楊的習慣,上學出門前,放學回家后,她都要檢查一下自己的體重。這些細小的數(shù)字變化牽動著陳羽楊的心情,她說有一次前一天放學稱還是96斤,第二天早上就只有95斤了,懊惱的她在那天吃了4頓,硬是把體重給吃了上來。最后,只用了1個月時間,陳羽楊就把自己從88斤吃成了一個100斤的“胖女孩”。
害怕,不存在,我期待手術(shù)
手術(shù)前3天,晚飯吃到一半父親打來電話。
和父親視頻通話,是陳羽楊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明天我們很早去醫(yī)院,你的楊楊抽血。她今天表現(xiàn)可好了,都吃完了。”陳建國住進隔離艙后,陳羽楊和母親都沒法去醫(yī)院探望了,一家三口每天就隔著屏幕見面,互相打氣。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母親楊紅艷就帶上前一天煲的粥作為陳建國的早餐,還有他每天換洗的毛巾,帶著女兒一起前往醫(yī)院。從半年前,丈夫入院開始,楊紅艷的生活就是兩點一線。
天還沒有亮,母女兩人就前往醫(yī)院
“抽了11管子血?!蹦赣H楊紅艷把早餐和毛巾送到,又急急忙忙過來陪著女兒陳羽楊做檢查。陳羽楊原本最怕打針,不管感冒多嚴重都堅持只吃藥不打針,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習慣了,袖子一撩,沒有一點猶豫,她說只要爸爸需要,多少都沒有關(guān)系。
除了抽血化驗,陳羽楊還要打一些針劑,今天她出現(xiàn)了一些反應,惡心嘔吐不止,還發(fā)起了低燒。雖然醫(yī)生說是正常表現(xiàn),但是楊紅艷依然很揪心,而更令她擔心的是2天后的手術(shù)也有所變化。由于陳羽楊的手臂血管過細,原本只要通過手臂正常抽血輸血的過程,變成了將導管從大腿處插入的手術(shù),這將增加陳羽楊的痛苦。
“害怕,不存在的,我有點期待。早點做完手術(shù),爸爸就能早點好?!蹦赣H楊紅艷告訴陳羽楊的時候,怕疼的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只是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當你們老了,我還是要帶你們?nèi)タ纯词澜?/strong>
手術(shù)前一天,陳羽楊說她想去隔離艙看看父親,但是由于醫(yī)院的規(guī)定,她還是沒有進去。幾步之遙,卻仍無法親眼見到父親,深夜里,陳羽楊決定寫一封信,并且委托我們在手術(shù)前交到父親的手中。
陳羽楊在隔離艙門口,她想看看父親,但進不去
第二天一早,信件在消毒后被送到了陳建國的手中,而我們也在征得醫(yī)院同意后,隔著玻璃拍下了陳建國看信的過程。
手術(shù)前,陳建國在隔離艙內(nèi)看女兒的手寫信
眼淚、感動、擔憂、喜悅……隔著玻璃我們沒有聽見陳建國說了什么,也無法感同身受他的五味雜陳,但這封信一定給了他力量,去面對不確定的未來。
陳羽楊接受手術(shù)
早晨8:00手術(shù)正式開始,6個小時后,從陳羽楊身上新采集的造血干細胞被送進父親的體內(nèi)。
新采集的造血干細胞被送進陳建國的體內(nèi)
陳羽楊說,她希望爸爸能夠快點用上她的血,快點好起來,因為她還有好多事,沒和爸爸媽媽一起做。“當他們老了,還是想帶他們?nèi)タ纯词澜??!标愑饤钫f,雖然當她成年的時候,父母已近70歲了,但她仍然想帶他們一起,去游樂場玩一些有趣但不刺激的項目,去風景好的公園里逛逛,做一些簡單卻幸福的事情。
節(jié)目播出前,陳羽楊告訴我們,醫(yī)生說她的造血干細胞特別有活力,手術(shù)很成功,父親恢復得很好。
(看看新聞Knews記者:盧梅 姜濤 編輯:朱永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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