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億起拍,經(jīng)過十幾分鐘的激烈競拍,最終以2億落槌。為了記錄落槌的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舉起了手機,場面頗為壯觀。這一幕,出現(xiàn)在6月4日晚的2016北京保利春拍現(xiàn)場,被菲林謀殺的主角正是以2.3億元成交的傅抱石《云中君與大司命》。
買家是誰?目前不得而知。據(jù)了解,這位神秘買家當時以電話委托的方式參與競拍。而北京保利方面很明確地告訴記者,這位中國大陸買家不是來自南方,更不是來自上海。因此,大家熟悉的天價創(chuàng)造者劉益謙就被基本排除。
云中君是誰?大司命又是誰?他們是先秦時期傳說中的兩位神——云中君掌管云電雷雨,大司命掌管生死大權(quán)。他們之所以流傳至今,得益于屈原的《九歌》。屈原分別創(chuàng)作了《九歌·大司命》與《九歌·云中君》來贊美歌頌這兩位神。
在屈原的《九歌》中,兩位傳說中的神愈發(fā)形象化?!按笏久笔恰办`衣兮被被,玉佩兮陸離。壹陰兮壹陽,眾莫知兮余所為。”(譯:云彩的衣裳長長地飄動,腰間的玉佩叮叮當當。憑借著萬物陰陽生成之理,誰也不知道我的作為職掌。)“云中君”是“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龍駕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保ㄗg:我將在壽宮逗留安樂宴享,與太陽和月亮一樣放射光芒。乘駕龍車上插五方之帝的旌旗,姑且在人間遨游觀覽四方。)
也正因為有屈原的《九歌》作為依據(jù),云中君和大司命歷來成為畫家創(chuàng)作的對象。從現(xiàn)存的資料來看,宋代的李公麟,元代的趙孟頫、張渥、錢選均都曾分別畫過大司命和云中君。
然而,到了現(xiàn)代的傅抱石這里,畫風(fēng)突變。走過了千年的云中君竟然和大司命走到了同一畫面中,而且“龍駕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的云中君變成了目光流轉(zhuǎn)的溫婉少女。
云中君和大司命局部
比起前人筆下的云中君,坐著龍駕沐浴著朝霞翩翩而來的這位少女在筆者看來似乎更符合屈原筆下“與日月兮齊光”的云中君形象。尤其是云中君的那雙眼睛,更是整個畫面中的神來之筆。
“古人畫眼睛相對簡單,眼眶畫好后,完全干透再點眸。”中國書畫家、鑒賞家蕭平介紹,“傅抱石則先用淡墨描繪,趁半干時以濃墨點睛,甚至是多次點睛。眼眸的描繪比中國大部分畫家都要復(fù)雜,濃淡相參的效果,能體現(xiàn)出晶體的透明感,表現(xiàn)出非同一般的生命力?!?/p>
傅抱石所繪云中君的眸子中透著空靈之感。這也是他對中國女子美的理解。傅抱石曾對女兒傅益瑤說,中國女子的美,要有三個標準,一是“靈”,一是“秀”,一是“慧”?!办`”就是很多東西都能與它融通,音樂、美學(xué)等神秘的感受,包括自然界的力量,都能和它相會,葆有足夠的悟性;“秀”就像音韻一樣具有多種形態(tài)的變化,碰到什么會有不同的反應(yīng)和機智;還有一種“慧”,就是智慧,實際上中國人對女子對美人的喜愛,更多地是因為她們在很純凈的同時也富于機智,而不是計謀,表現(xiàn)出來的是穎悟。
郭沫若與傅抱石
傅抱石為何會將云中君畫作女子,并且描繪出一幅在風(fēng)雨雷電之間大司命追求云中君的浪漫愛情畫卷。這不得不提及另外一個人——郭沫若。
郭沫若與傅抱石在留學(xué)日本時相識,同樣的氣質(zhì)和精神讓他們開始了長達三十多年不曾間斷的交往??箲?zhàn)時期,賦閑南昌老家的傅抱石接到時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廳長郭沫若的電報,前往武漢,擔(dān)任郭沫若的秘書一職。1940年,郭沫若離開第三廳到重慶,傅抱石也隨之前往重慶。也就在這里,傅抱石在中國畫上有所突破,不顧傳統(tǒng)筆墨法度,將筆鋒打散,創(chuàng)造出了疾風(fēng)驟雨般的“抱石皴”。
1953年,是戰(zhàn)國浪漫主義詩人屈原逝世2230周年紀念。時任世界和平理事會副主席郭沫若大力倡導(dǎo)在世界范圍內(nèi)宣傳屈原。同年6月,郭沫若著成《屈原賦今譯》。他在翻譯屈原賦時,注重對原作的校勘整理和字義解釋,在作品辨?zhèn)巍⒔忸}和注釋中提出了不少新穎的見解。郭沫若的《大司命》今譯是:“天門大打開,乘著烏云出來。叫狂風(fēng)在前面開道,叫暴雨為我打掃。云中君你已旋回著飛往下界,我要翻過空桑跟著你來。四海不少的男人和女人,是我掌握著他們的壽命。”而《云中君》的今譯是:“云神放輝光,比賽得太陰和太陽。坐在龍車上,身穿著五彩的衣裳。她要往空中翱翔,游覽四方?!?/p>
在郭沫若看來,云中君和大司命是一對戀人。他開篇解題時說:“十一篇歌辭有六種寫法。第一種是敘述祭祀的排場,如《東皇太一》《禮魂》。第二種是歌者或祭者向女神求愛,如《云中君》《少司命》(這兩位都是女神)。第三種是男神向女神求愛,如《大司命》(大司命追求云中君)《河伯》(河伯追求洛神)?!惫艚忉尅毒鸥琛凡谎匾u“君臣關(guān)系”說,而認為若干表現(xiàn)古代祭祀時男神與女神的男女愛情。云中君、大司命雖是天上神祗,或不會有私情之戀,但郭沫若則將神視為七情六欲的人間男女來謳歌,是一個美麗的神話故事。
傅抱石根據(jù)郭沫若解題,在1954年創(chuàng)作了這幅寬1.14米長3.15米的巨幅《云中君和大司命》,這也是迄今為止流傳于民間尺幅最大的傅抱石作品,尺幅僅次于人民大會堂內(nèi)傅抱石與關(guān)山月創(chuàng)作的《江山如此多嬌》。他在給郭沫若的書信中這樣寫道:“去年由我公號召的全世界性紀念,特別是《今譯》的刊出,于是使拙衷不揣冒昧,初以重作《九歌》為任,……約自去冬起,遇暇即執(zhí)筆為之,全部形象均以《今譯》為依歸,中間亦曾多次遇到困難(如大少《司命》《云中君》《國殤》等章),揆之舊圖,出入實多?!谏虾Tu選過程中,有人對于“龍車”表示懷疑,拙作是斟酌李龍眠等原圖設(shè)計,把車(有輪)畫在龍身上,龍行云而走的。有人反對說:既有輪,何必龍?此外,又有人對龍的鼻子提出意見。石以為此亦可察對像屈原這富于想象的作品形象化的理解?!?/p>
因此,有研究者感嘆,傅抱石的《云中君和大司命》是“將屈原的構(gòu)想和郭沫若的演繹,表現(xiàn)為氣勢磅礴的美麗傳說,而成全了畫家自己的水墨理想,更為20世紀中國畫樹立歷史篇章中的標桿”。
傅抱石筆下的屈原
傅抱石創(chuàng)作《云中君和大司命》,并不僅僅因為受到當時全國紀念屈原氣氛的感染,想根據(jù)郭沫若的《屈原賦今譯》進行創(chuàng)作,更因為作為老友的郭沫若所著今譯引起了傅抱石的共鳴和創(chuàng)作激情——傅抱石內(nèi)心本就住著一個屈原。據(jù)說,“抱石”之名就取自“屈子抱石”之意。而早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傅抱石在日本東京銀座松坂屋舉行了他藝術(shù)生涯中的第一個作品展,其中一方微雕印章引起了日本觀眾的極大關(guān)注。傅抱石在長寬2.2厘米,高4.4厘米的印章微雕了屈原的《離騷》全文,一共2500余字。當時,日本媒體以“用精神在雕刻”為標題對傅抱石進行了報道。
“屈原當年所作的‘楚辭體’,前后語句重張疊韻,呼應(yīng)顧盼,仿佛楚地山巒間的對歌?!笔捚秸f:“我們今天也不妨將《云中君和大司命》看做是楚地山巒間呼應(yīng)顧盼的余音,當她是屈原與楚懷王的顧盼,是傅抱石與屈原的顧盼,是傅抱石、郭沫若兩位文化名人的顧盼,是云中君、大司命兩位自然神的顧盼,更是古與今的顧盼,同樣,也是作者與我們的顧盼?!?/p>
(編輯:余寒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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