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為誦讀文字)
說“不”的國家
“能幫我開通一下液化氣嗎?”
“不行?!?/p>
“我能裝個電話嗎?”
“不行。”
“我家孩子能在你們這里入學(xué)嗎?”
“我覺得沒戲?!?/p>
“從美國寄來的包裹到了沒有?”
“我怎么知道。”
“能幫忙查一下嗎?”
“不行?!?br/>
“訂張火車票可以嗎?
“不行?!?/p>
印度是個說不的國家。這一個個“不行”是對你的考驗。它們就是印度的萬里長城,把外來入侵者統(tǒng)統(tǒng)拒之門外。而你絕不能氣餒,要愈挫愈勇、斗志昂揚地沖向它、征服它。在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里,常有這樣的故事:某后生欲拜世外高人為師,一次又一次吃了閉門羹他依舊不走。高人也不說“你可以留下”,也不說不能。他把后生晾在一邊。再過一陣,高人總算開口說話了,交給后生一系列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目的還是要趕他走。只有竭力忍耐,熬過所有冷遇、困厄和拒絕,高人方才認(rèn)定這樣的后生乃可塑之才,終將畢生絕學(xué)傳授予他。各地游客來到印度,就像初訪高人的后生,絕無可能感覺賓至如歸。只有克服萬難、同印度死磕到底,它方才漸漸向你祖露它的可愛。在這個說不的國家,“不行”或許永遠(yuǎn)是“不行”,但至少你會慢慢懂得,不再徒勞無益地提問,比如——
“能便宜點把公寓租給我嗎?”
“不行?!?/p>
我從紐約回到孟買的時候,完全是個窮光蛋。在我自小長大的街區(qū)租一間像樣的兩居室公寓,市場價是每月三千美金,另付兩萬押金,在租約到期后免息以盧比退還。這還是房市遇冷、租金縮水四成以后的價格。我的中介給某個房屋代理人打電話,我只聽他說:“他們是美國人,有美國簽證、美國護(hù)照!你還要什么?他老婆拿的是英國簽證……什么?對,他是印僑?!比缓笏D(zhuǎn)過身來,抱歉地對我搖頭:“房東說房子只租給外國人?!绷硪粋€中介后來對我解釋道:“印度人不想把房子租給印度人。如果你是純種白人,那就不一樣了。”至少這說明了一點——我的美國護(hù)照在家鄉(xiāng)同胞眼里,基本形同廢紙。管你是不是印僑,在自己國家,我還是低白人一等。
命運真是奇妙。我看房之前,我的叔叔信誓旦旦地對我說:“我向你保證,什么地方也別看了,你還是會住回江河樓?!蔽业谝淮卧谀莾捍掖铱催^房以后,并不滿意。第二次去看,仍然不喜歡。但我又想,我在孟買還能住到哪兒去呢?這是天注定的。我從小在江河三樓長大,我的爺爺后來住過江河一樓,而我現(xiàn)在要搬去的公寓在江河二樓。命運已經(jīng)替我寫好了江河三部曲。從前和現(xiàn)在、前世與今生,有些時候,誰又能分得清。這里究竟是哪里,是我小時候挨揍、受欺負(fù)的地方,是我在侯麗節(jié)遇見初戀的地方,是建造金字塔的工人埋下寶藏的地方,是納芙蒂蒂的神秘馬車始終??康牡胤健蛟S有一天,我會在這里遇見來世的自己,不再有此生的記憶,看著他來來又去去。而我已然安葬的身體會重新活過來,蹲伏著,自后面一躍而上,把我拍醒。
我叔叔的會計曾是我們在江河三樓時的鄰居。他告訴我說江河樓是個“國際化”的地方。在尼皮恩航海路一帶,“國際化”的意思是說:一棟樓里的住戶基本不是古吉拉特人。而對古吉拉特人而言,這種地域歧視自然不是什么好話。這些“國際化”的住戶或許是信德人、旁遮普人、孟加拉人、天主教徒……他們殺生吃肉,結(jié)婚離婚,總之不會是古吉拉特人或者馬瓦里人。從小我就對那些“國際化”的家庭著迷得很。我覺得他們家的女兒都更好看,是我高攀不上的。而我身邊的古吉拉特同胞正符合尼赫魯?shù)拿枋?,是“小骨架”的生意人。古吉拉特人的家無比平和,古吉拉特人清心寡欲。他們是濁世里的股清流,堅決吃素,從不動粗,溫文隨和。在古吉拉特人中間,對“你好嗎?”的標(biāo)準(zhǔn)回復(fù)是“心情好極了”,不管是剛發(fā)生了地震,還是才經(jīng)歷了破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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