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座談會，與會者講的大都是上海話。這一幕出現(xiàn)在“紀念姚慕雙誕辰100周年座談會”上。說來也巧，去年是滑稽戲誕生110周年，今年又是滑稽戲泰斗姚慕雙誕辰100周年——冥冥之中，姚慕雙先生的一生及其身后影響與滑稽戲的歷史發(fā)展重合了。

“紀念姚慕雙誕辰100周年座談會”不僅是對姚慕雙先生的緬懷，對于當下大力提倡的江南文化、紅色文化、海派文化也有著重大意義。

值得探究的“書卷氣”

姚慕雙先生的滑稽戲與眾不同之處，就是自帶“書卷氣”。這種“書卷氣”從何而來？自是要從他小時候說起。

姚慕雙（1918——2004年），原名姚錫祺，年幼時父親曾經(jīng)是寧波泰亨元銀樓的襄里，家庭條件優(yōu)越。但是之后隨著父親生意失敗，家道中落。尚在育才公學讀初中的17歲的姚錫祺，義無反顧地挑起了家里的重擔。他先到美國人開設(shè)的“沙利文面包店”做服務(wù)生，到這家店里消費的多為外國人，在那里他一邊打工一邊鞏固了以前學過的流利的英語口語。姚錫祺從小就喜歡讀書，19歲時他到了當時很有名氣的大陸商場“量才補習學?！睂Ｑa中文和英文。家庭的教養(yǎng)，加上自己的好學，使姚錫祺身上漸漸有了一種“書卷氣”。

1939年夏，姚錫祺拜在何雙呆門下學滑稽，因仰慕先生的藝術(shù)成就，便從此改名姚慕雙。從那以后，他便和滑稽戲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在滑稽藝術(shù)的道路上走過了整整66個年頭。

“修養(yǎng)在姚老師和周老師這里體現(xiàn)得非常徹底，” 戲劇教育家榮廣潤表示：“不僅僅是套路和段子，而是從生活當中觀察來的一種生活的表達?！?br/>姚慕雙之子姚勇兒回憶，當年父親和叔叔周柏春在創(chuàng)作《英文翻譯》時，因為“四個現(xiàn)代化”怎么用英語講急得不得了。最后輾轉(zhuǎn)請教專家，確定了單詞說法，“讓他倆開心得不得了”。

“說明他們創(chuàng)作這個節(jié)目不僅有自己的英文修養(yǎng)，還有很多文化修養(yǎng)?！?榮廣潤說：“這個文化修養(yǎng)不僅僅是讀書，還有對生活的觀察，對生活的了解。”

滑稽戲的發(fā)展離不開上海這座城市的土壤和條件。以姚慕雙先生為代表的滑稽界藝術(shù)家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和藝術(shù)呈現(xiàn)，同時潤物細無聲地滋潤著上海這座城市海派文化特征。上海市戲劇家協(xié)會副主席、秘書長沈偉民指出：“如果海派文化當中缺少滑稽戲，可以想像，這肯定是一件非常令人遺撼的事情?！?br/>

值得學習的“與時俱進”

獨腳戲，是姚慕雙先生開啟滑稽藝術(shù)之門的鑰匙。1939年至1949年期間，姚慕雙和胞弟周柏春搭檔在電臺播演獨腳戲。當時的電臺滑稽存在著諸多問題，而姚周獨樹一幟，他們的節(jié)目符合大眾的審美情趣，其中有宣傳忠孝節(jié)義的《新二十四孝》、有開導年輕父母的《兒童教育》，有倡導健身的《功夫戒煙》等等，這些寓教于樂的唱段，顯得標新立異，別具一格，清新幽默。

1946年10月，笑嘻嘻與姚周合作，稱“姚周笑”三個檔。有了笑嘻嘻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很快成為上?；绱顧n時間最長、最有影響、社會上享有盛譽的“滑稽響檔”。他們播唱的段子《寧波音樂家》、《黃魚調(diào)帶魚》、《騙銀樓》、《英文翻譯》等更是風靡一時，通俗易懂，中西合璧，以海派人文景觀為主要內(nèi)容，贏得了各界人士的一致好評。

“我們要學習姚慕雙老師跟上時代的發(fā)展來發(fā)展我們的滑稽戲?！?上海市文化發(fā)展基金會理事長酈國義表示：“一個滑稽人必須跟上時代，從演出的內(nèi)容，從演出的格調(diào)，從演出的樣式上要符合人民群眾的需求?！?/p>

姚勇兒曾經(jīng)問父親為什么80歲還要到美國坐幾十個小時的飛機，做文化交流演獨腳戲， 動力在什么地方？姚慕雙這樣回答小兒子的疑惑：“跟上時代，與時俱進。一個城市不是死的，是一個生命體，是活的。城市要發(fā)展，生活在城市里面的人這個生活是在不斷提高的，人的精神面貌，享受到的一種文化方面的營養(yǎng)，在不斷提高，所以我們一定要跟這個城市與時俱進。你不好落后于這個城市。”

“滑稽藝術(shù)的本體是市民藝術(shù)、市民趣味、市民文化，市民美學，離開市民滑稽藝術(shù)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文藝評論家毛時安表示：“ 同時又對市民藝術(shù)市民趣味市民文化當中可能的庸俗的東西要加以適當?shù)种?，同時能夠使市民藝術(shù)、市民趣味、市民文化有所提升?！?/p>

滑稽戲在上世紀80年代初是上海整個戲劇劇種票房最大的劇種，而如今貌似存在著式微之勢。但同時不能忽視的是，當下不少火爆的綜藝節(jié)目中運用了很多來自戲曲的元素，吸引流量、收視率。因此，滑稽戲能不能跟上時代的需求，成為它發(fā)展的關(guān)鍵所在。

 
值得復刻的“培養(yǎng)模式”

上?；鼊F前身為滑稽泰斗姚慕雙、周柏春于1950年創(chuàng)建的上海蜜蜂滑稽劇團。1960年劃為上海人民藝術(shù)劇院建制，定名為上海人民藝術(shù)劇院滑稽劇團，1978年初恢復。姚慕雙先生注重青年演員的培養(yǎng)，他殷切地告誡青年演員，演戲主要是“做人”，只有做好人，才能演好戲。他培育出來的學生群體——雙字輩，個個出類拔萃，他們除了繼承姚周的表演藝術(shù)外，還多方面吸取營養(yǎng)，逐漸形成了自己的表演風格。早在20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便成為滑稽界的中堅，如吳雙藝、王雙慶、童雙春、翁雙杰、李青、王雙柏等。如今他們是受人敬仰的滑稽前輩，是百姓愛戴的滑稽名家。近日，他的學生童雙春在第十屆中國曲藝牡丹獎頒獎儀式上被授予“中國文聯(lián)終身成就曲藝藝術(shù)家”稱號，在舞臺上他幾度梗咽，更不忘感謝恩師姚慕雙先生的悉心栽培與引領(lǐng)。

“我的一生是我老師把我領(lǐng)進門的。如果沒有姚老師對我這樣的提攜就沒有我的今天?！蓖p春激動地表示：“我覺得如果講到海派文化，滑稽戲是當之無愧的。從穿著打扮和舉止動作，當時上海根本沒有人講究這些的，姚老師周老師上臺以后，在這方面開始重視起來?！?br/>

如今，姚慕雙先生的第三代、第四代學生也己挑起了滑稽界的大梁，他們中的不少人現(xiàn)已成為海派喜劇的領(lǐng)軍者，如錢程、秦雷、胡晴云、顧竹君、小翁雙杰等。國家一級演員錢程更是在今年憑借滑稽戲《皇帝勿急急太監(jiān)》中塑造的父親一角榮獲第28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shù)獎主角獎。

“姚周的發(fā)展史，也就是上海曲藝發(fā)展史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們從一個人到兩個人，從一人到一體，兩個人合為一體，然后培育了那么多的學生，又到了一群。一個人一體到一群，這是上海獨特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上海市重大文藝創(chuàng)作領(lǐng)導小組副組長、白玉蘭戲劇獎評委會副主任吳孝明說：“他收學生，他是組裝收的，他不是一個一個收的，是一群一群收的，有男雙也有女雙，有內(nèi)雙也有外雙。這在上海滑稽歷史的發(fā)展上，包括其他曲藝也好，戲劇的發(fā)展上來說是獨特的一個現(xiàn)象。”

（看看新聞Knews記者：王健慧 實習編輯：花振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