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作家蘇珊·桑塔格曾給予一部電影極高贊譽:“片長七個小時,卻每一分鐘皆雷霆萬鈞,引人入勝,但愿在我有生之年,年年都重看一遍”。
這部影片便是著名導演塔爾·貝拉作品——《撒旦探戈》,改編自匈牙利小說家克拉斯諾霍爾卡伊·拉斯洛的同名小說。它發(fā)表于1985年,是拉斯洛的處女作,也是其代表作。
拉斯洛的一生看上去,就像這部作品——在多條線的交軌上摸索著,搖搖晃晃地弓著腳背跳探戈。少年時曾攻讀拉丁文和法律,零零散散也做過很多工作,最終卻成為一名文學創(chuàng)作者;住在柏林,卻用母語匈牙利語寫作,也許柏林只是他的城市,文字生存的地方才是他居住所在。
在匈牙利語文學中,拉斯洛的長句獨樹一幟,即使對匈牙利讀者來說,也是一種閱讀上的挑戰(zhàn),句式難讀卻耐讀、細膩又粗糲,復雜、宏大,且富于律動。桑塔格卻認為,拉斯洛是當代最富哲學性的小說家,是“能與果戈理和梅爾維爾相提并論的匈牙利啟示錄大師?!苯衲?月,拉斯洛的中短篇小說集《仁慈的關系》由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書中討論的主題,是現(xiàn)存的“偉大”價值的消弭,不是某個細節(jié),而是全部,每一個“價值”都在撕裂。
作品收錄了包括其代表作《茹茲的陷阱》《理發(fā)師的手》在內的八個故事。全書大約8萬字,由著名翻譯家余澤民和青年譯者康一人合譯完成。余澤民為作品所作的序十分精彩,不僅詳細講述了作者的創(chuàng)作歷程,而且也用基于自身經(jīng)歷的第一手資料。拉斯洛熱愛中國,也多次訪華,但直到2017年,《撒旦探戈》中文版才出現(xiàn)在他所關注的這片土地上。余澤民剖析了拉斯洛那近乎瘋狂的“中國情結”,這毫無疑問將拉近讀者和作品之間的距離。
拉斯洛出生在東歐國家匈牙利,東西方交界邊緣文明的困境和交疊的身份焦慮貫穿拉斯洛小說創(chuàng)作的始終。除了《撒旦探戈》,他的主要作品還包括《戰(zhàn)爭與戰(zhàn)爭》《反抗的憂郁》等。1985年,他的處女作《撒旦探戈》在文壇備受贊譽。1987年,拉斯洛憑借德國文化交流基金會的獎金移居柏林,并在那里獲得了國際文學圈的關注。他曾憑借小說《反抗的憂郁》獲得德國年度最佳文學作品獎,與匈牙利導演貝拉?塔爾合作改編的7小時史詩電影《撒旦探戈》更是電影史上的經(jīng)典作品。2004年,拉斯洛獲得匈牙利最重要的文學獎——科蘇特獎。2015年,拉斯洛獲得布克國際文學獎。
住在文字的數(shù)十年歲月里,拉斯諾從未離開過《撒旦探戈》,他雖然一本接一本地寫書,但所有的作品都是《撒旦探戈》的續(xù)篇,《仁慈的關系》也不例外。這部緊跟著《撒旦探戈》之后作者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集,常被視為“《撒旦探戈》2.0版”。
在《仁慈的關系》中,對信仰的反思也擲地有聲、力透紙背?!独戆l(fā)師的手》一篇幾乎是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的翻版。當他意識到錯誤本身帶來的舒適感和解脫感,以及對已發(fā)生的事實的不可更正性的接受,盡管偶然和巧合構筑了這一切,但仍在感慨“充滿敵意的上帝在作怪”。
八篇短篇的最后一章名為《最后一條船》,象征著逃離與希冀的船布滿彈孔和破洞,站在船上反觀舊鄉(xiāng)的時候第一次將故鄉(xiāng)作為他者來審視,意識到它的荒蕪,“逃離匈牙利的人群”面臨一無所知甚至更好的未知命運,連愚蠢的樂觀主義都已失效。本章的末尾作者如是寫到“帶著苦澀的如釋重負感大聲說道:看哪,那就是我們剛離開的匈牙利。”漂浮在海上的船方向未明,船上的人逃離匈牙利,又勢必即將進入另一個荒蕪,希望和絕望交織成烏斯比環(huán),在意識到看不到盡頭的那一刻就看到了盡頭。
正如拉斯洛所言,“事物只有在令人難以置信的時候才是恐怖的,一旦人開始相信它的存在,它就變得可以忍受”,對自我意識的意識作為人對照世界確立自我存在的有力武器,拉斯洛再一次把西西弗斯的使命賦予他筆下的人物——抵抗是徒勞的。但與抵抗的徒勞相伴相生的是對秩序性世界的反叛,秩序在荒誕的世界是與自我作對的,想要重新創(chuàng)造,勢必達到徒勞反抗的最終目的——終結,并重新開始建立自我,直至抵達廣袤的自由。
(看看新聞Knews記者:王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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